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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 永寧二十二年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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尉遲迥當千戶慣了,坐下來才想起此刻的自己不過是名平民,火燒屁股的從座位上彈起來,同時也一手拉起徐欽。

「草民失禮了,向夫人謝罪。」

尉遲迥正想跪下,就被杜蕾輕輕一句制止了:「坐下吧,別草民草民的,我聽著就反胃。這裏不是靖王府,大家隨意點不用那麽拘謹。」

孫烈十分明白他們二人心中的驚訝,便道:「她說什麽就什麽。」

尉遲迥和徐欽這才重新坐下來。

杜蕾含笑的雙眸起勁打量著他們二人,丁點貴婦儀態也沒有,孫烈只當她好奇,不禁又是一陣嘆息,頗為老母親為女兒操碎了心的風範。尉遲迥垂下眸,盡量放松臉部表情,裝出一副平和無害的樣子,任著杜蕾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,但她可以任著三名男子入她閨房還不怕靖王追究,這女人絕對不是單單像外表那樣好相處,心機一定沈得可怕。

徐欽很人的功力到究沒有那般厲害,見杜蕾盯著自己,想到尉遲迥提及她會把人趕出去,頓時覺得氣勢上不能輸,便坐直了腰瞪大眼盯回去。

杜蕾對徐欽的反應微微一怔,正常男子的反應都像是尉遲迥那樣的,哪有這樣……把她當成即將要打架的對象。她挑起眉,註意到徐欽眸中的一絲緊張,立時就聯想到自己以前養的那只貓,什麽也怕,見著陌生人也是這個樣子虛張聲勢的。

回憶令杜蕾心頭一暖,看徐欽當場也順眼了許多,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,道:「我聽孫烈說你們是私奔逃來人界,放心,我收留得一只妖,也不介意收留多兩只。」

尉遲迥一聽就孫烈給他們倆騙了故事,但既然杜蕾信了,也只能順著這設定繼續下去:「那就先謝過夫人了。」

孫烈的做法沒有錯,畢竟把他們來自其他時空之事說出去,招來的不會是殺生之禍那麽簡單。

「沒什麽好謝的,也許過不了兩天你們就覺得女子比較好……」杜蕾不懷好意笑著,那笑容和孫烈的如出一轍,一看就知誰帶壞了他。

「一生一世一雙人,這輩子我認定了徐欽,就不會變心。」尉遲迥堅定地說。他說完才意識到不對勁,他在一個花心王爺夫人面前說這些,不是諷刺是什麽?

杜蕾沒有動怒,反而是意有所指道:「小情侶都是這樣,新鮮勁一過了就什麽也變了。」

尉遲迥不知杜蕾說的是自己還是他們,一時不敢回話。然而徐欽聽不出背後的暗示,只以為杜蕾看不起他們,便道:「不會的,我們到死的那一刻才會過新鮮勁。」

杜蕾一怔,沒有想到徐欽會這樣嗆她,正常要嗆也是說永不過新鮮勁,怎麽會把話說成這樣?

尉遲迥也一怔,隨即反應過來,什麽意思?一死就要跟他分手?他沒有錯過杜蕾和孫烈玩味的眼神,當下就順水推舟讓他們看戲:「不,季海,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。」

說完尉遲迥只想一頭撞到柱子把自己撞死,他明明想說「做鬼也會繼續愛你」,可話到嘴邊,「做鬼」二字才剛說出口,大腦已自動給他匹配他的常用字詞,硬生生把一句深情表白變成惡毒詛咒。

徐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瞪著尉遲迥,不明白好端端為什麽要詛咒自己。

尉遲迥鬧了個大笑話,杜蕾忍不住放聲大笑,孫烈甚至笑到從椅子掉到地上。

「哈哈哈,你們真是一對活寶。」杜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,滿意地看著他們倆,覺得有他們在她之後的生活一定很愉快。

正當尉遲迥打算解釋的時候,徐欽忽然臉上一紅,道:「我明白了。」

徐欽想到的是既然繡衣是以結拜來結合的,那他們應該也是有只有繡衣才知道的表白語句——就是他們覺得很浪漫,外人聽起來一頭霧水。這句「做鬼也不放過你」,肯定他們的特殊表白,畢竟這兒有孫烈和杜蕾這兩個外人在,尉遲迥定必不好意思把話說得那麽白,便用這句來暗示。

尉遲迥:你明白了什麽?

徐欽:什麽也明白了,放心。

尉遲迥:不,我不明白你明白了什麽。

徐欽:我明白了就可以了。

尉遲迥:……不,我覺得你不明白,還有季海你為什麽要臉紅?

杜蕾看著他們目光交流,突然想來點花生,他們這樣她看上一天也不會悶。

孫烈咳了聲,打斷了尉遲迥和徐欽,道:「你們也太放肆了,姐姐叫你們來不是給她看笑話的。」

杜蕾不在意道:「不要緊,開心點對胎兒也好。」

尉遲迥順著杜蕾的目光移到對方肚子上,猶疑道:「夫人……好像比平常女子懷孕大了些。」

杜蕾笑道:「沒想到你居然會懂這些,大夫已經說了是雙生胎,自然是較大的。」

尉遲迥臉露驚訝,心中卻是如暴風雨中的海浪翻個不停,皇室血脈的雙生胎絕對是大事,不論是兩個女兒還是一男一女也必會記錄,可惜他卻完全沒有印象。

「那還真是恭喜夫人。」

「呵,這兩只小家夥一點也不孝順,我每晚都不能睡個安穩。」仿佛要證明自己的睡眠質素,杜蕾一說這句就打了個呵欠。

「夫人嘴裏抱怨,但臉上還是一臉喜色。」尉遲迥又說了幾句好話,哄得杜蕾眉開眼笑。

「好,差不多了,姐姐也要休息。」眼見杜蕾臉上出現了睡意,孫烈便開口趕人。

杜蕾經孫烈這麽一說才發現自己的疲倦,便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。

既然徐欽也能留下來,孫烈便趁機領著在宅子走走,算是了解一番,尉遲迥初來時已經走了圏,但不妨他陪著徐欽再走一次。

徐欽聽著孫烈的介紹,眼角暼見尉遲迥總是盯著屋頂、墻等某些繡衣愛蹲的地方,心中無奈卻沒有阻止對方的職業病發作,畢竟這是把躲藏、逃跑路線計劃好,未雨綢繆總是好的。

走到一小處時,三人忽然聽到吵鬧的聲音,耳尖的尉遲迥便側頭瞄了孫烈一眼。他不過是暫住的住客,沒權對這裏的事指手劃腳,若孫烈選擇視而不見,他也不能反對什麽。

孫烈一眼就看穿尉遲迥在想什麽,沒好氣道:「姐姐需要靜養,你不管難道任著這些破事傳到她耳裏煩她?」

尉遲迥回道:「我這不是打算先了解一下再入鄉隨俗?」

不過話說回來,聽著孫烈「姐姐」前「姐姐」後,和他三百年後喝上酒誰也不理相比,真是大相徑庭。

「你們在幹什麽?」

孫烈往那聲音源頭走去,只見四五個下人正圍著一名小不點指罵嘲弄,罵上勁時更會拳打腳踢,那小男孩不敢反抗,伏在地上把自己團成一只小烏龜,用背部來承受暴力。孫烈臉馬上沈下來,厲聲喝道:「現在大人都可以欺負上小孩了嗎!」

那幾個下人聽到孫烈的聲音,臉上抹上了不屑,顯然是看不起身為男人卻主動屈身於其他男人的孫烈。雖然如此,他們到底是下人,而孫烈也很精明的找了杜蕾作靠山,因此不敢大刺刺的把人得罪,便停下動作,道:「孫公子,這人不肯好好幹活。」

言下之意,他們打人是合理的,你不用幹預。

尉遲迥笑了一聲,諷刺道:「我這個月也沒宥好好幹活,要不你們也來打我一頓?」

徐欽瞄了尉遲迥一眼,這幾個下人想打他?也要看尉遲迥肯不肯站在不動讓他們打。

「尉遲公子說笑了,此人實在是頑劣至極,他是夫人親口從市場買回來,三年多了話也不肯說,掃地也馬馬虎虎,每次都是打一頓才會稍為認真點做事。 」下人望向尉遲迥的眼也是帶著不屑的,堂堂男子漢居然要投靠男寵,真是丟架。

「他瘦成這樣,你們不但施暴,肯定也餓著,身為男人居然找小孩作出氣袋,真是丟架。」尉遲迥完全看懂下人視線裏的訊息,他冷哼一聲把話還回去,然後對徐欽道:「季海,把那小孩扶起來。」

徐欽上前把小孩扶起來,對方身體輕得他心驚,這已經不是餓著的問題,是根本沒有讓小孩的打算!即使杜八也不只這個體重!

心頭閃過怒氣,但徐欽留到孩子的身體還是情不自禁抖著的。他馬上蹲下來,柔聲對小男孩道:「別怕,哥哥不會傷害你的。」

從來沒有用這麽溫柔的語氣跟小孩說過話,即使杜蕾,把他買回來就放置不理了,下人對他從來是指罵,連吃的也是他從夥房偷來的,徐欽是第一個向他釋出善意的人。

小孩悄悄擡起頭,小心翼翼瞄了徐欽一眼又快速低下去,怎知這一擡,徐欽意外看到他的樣貌,整個人驚得跌坐到地上。

他腦海一片空白,視線除了眼前之人外,誰也入不了他的眼簾。

原來……你在這裏嗎……

「餵,你沒事吧?」孫烈見徐欽忽然僵住,便問了一句。哪知尉遲迥的反應比他更快,在徐欽坐到地上一刻便彎腰打量了男孩一眼,然後在下一刻,他也僵住了。

那是一張熟悉不過的臉孔。

眼前這小孩,是幼年時的徐雁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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